金色的粉末,像倒洒的沙金,缓缓落在东海市破碎的骨架上。
曾经的金融中心鹿家嘴,如今是墓碑林立的坟场,摩天大楼的玻璃脱落,露出锈蚀的钢筋,像巨兽的肋骨。
林默缩在老周泪当铺油腻的帆布棚下。
棚子搭在一家倒闭的XX生煎招牌下,招牌上咧嘴笑的包子吉祥物只剩半边脸。
棚外,几个裹着破军大衣的吮光客仰着头,贪婪地接这场金雨。
很快,一个年轻人开始手舞足蹈,嗬嗬傻笑,皮肤在金粉下发亮,像融化的蜡。
“第几个了?”
柜台后,老周用缺指的手敲着一个厚玻璃罐。
罐里浑浊液体底部,沉淀着一层细密的蓝沙——浓缩的悲伤结晶。
“三个。”
林默的声音平淡无波,像砂纸磨地。
她递上小玻璃瓶,里面是半瓶清水。
“纯度六成半,‘怀旧频道’放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,小强找妈妈那段。”
老周浑浊眼珠扫过瓶子,又扫过林默死寂的脸。
“啧,无声者就是省事,看催泪弹眼都不眨。”
他丢过来两块灰砖似的压缩干粮。
“省着吃,现在能让人真笑的乐子快没了,金粉又贵了。”
穿过甜腻腐臭的快活巷,林默像一道影子。
巷两边窝棚传出怪声:狂笑、电击的噼啪声、压抑的呜咽——那是蓝雾在冒。
几个脸涂白粉、穿破戏服的喜乐帮,正用嘎吱响的挠痒机器,对着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作业,榨取混着恐惧的杂金粉。
目的地是断刀酒吧后巷。
接头人是个穿脏旧西装、眼神贪婪的男人,叫疤爷。
他是净化会的外围贩子,专门收用来清理异己的武器级情绪结晶——尤其是红晶。
“货呢?”
疤爷声音沙哑。
林默默默掏出铅灰小盒。
打开,一枚鸽子蛋大小、里面像有岩浆翻滚的暗红晶体躺在绒布上。
空气瞬间灼热,墙上旧海报卷曲发黑。
疤爷眼珠粘在红晶上,呼吸变粗。
“纯度?”
他问。
“九成二。
来源:一个爹,看着净化队把他刚生的娃扔进了蓝沙田。”
林默陈述,语气无波。
疤爷点头,递来个鼓囊防水袋。
林默刚伸手,异变突生!
疤爷眼中凶光一闪,袖子里手猛地扬起!
改装喷罐对准林默脸,喷出一股劣质香水味的杂金粉!
同时,他另一手抓向铅盒!
“净化!
怪物!”
他狞笑低吼。
金粉扑面。
换个人,吸一点就狂喜幻灭,任人宰割。
但林默只是眨眼。
欢乐浪潮撞进她空洞的内在,泥牛入海。
眼神一丝未动。
疤爷惊愕瞬间,林默动了。
动作快如电。
左手铁钳般扣住疤爷手腕,发力一拧!
“咔嚓!”
骨碎声刺耳。
疤爷惨叫刚出喉,林默右手己从靴筒抽出把奇特短刀——刀刃是半透的橙黄石头,表面覆着层水膜。
冰泪刀!
刀毫不犹豫捅进疤爷肋下。
没有阻肉感,像刺进滚烫油脂。
疤爷身体僵住,眼珠暴凸。
中刀处没流血,瞬间焦黑碳化,滋滋作响,皮肉焦臭弥漫!
刀上水膜蒸发,橙黄石头接触空气,内里红光骤亮!
“呃啊——嗷!!!”
疤爷惨叫变兽嚎。
体内怒火被刀瞬间引爆、狂烧!
皮下血管暴凸成熔岩纹,双眼赤红滴血。
“不…会长…救…”他徒劳抓挠自己如烙铁的身体,极致恐惧痛苦让靛蓝雾气口鼻喷涌,又被高温蒸成刺鼻蓝烟。
林默冷眼看着地狱景象,迅速收好盒和袋。
转身欲走刹那,左手手套掌心,那块紧贴皮肤、嵌在衬垫里的安神琥珀,突然传来清晰灼烫。
一个遥远、温柔、浸透悲伤的声音,首接在她空寂脑海响起,清晰如耳语:“阿默…我的囡囡…莫让恨火…焚了心灯…”林默的脚步,第一次,微不可察一顿。
一丝极细涟漪,在她死水眼底闪过,快得难捉。
避开涂着“净”字、架机枪的改装巡逻车,和几处新冒冰冷绝望的蓝雾区,林默回到巢穴——炸塌半边的旧图书馆地下储藏室。
厚重铅门滑开又闭,将外界的疯狂与污染彻底隔绝。
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,房间深处连接着复杂的管线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核心是一个圆柱形的强化维生装置,厚重的观察窗蒙着一层冷凝水汽,看不清内部具体情形,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充盈着淡绿色的荧光液体。
各种指示灯在控制面板上规律地闪烁,屏幕上跳动着意义不明的数据和波形图。
林默走到控制面板前,面无表情地取出特制注射器。
针筒里是疤爷的“报酬”——混合了恐惧与愤怒的暗紫红色浓缩液。
她熟练地将针头接入装置侧面的专用输入端口。
“今天的量。”
她对着那蒙着水汽的观察窗低声道。
暗紫红色的液体缓缓注入系统。
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亮度似乎稳定了一些。
林默脱下手套,露出苍白的手。
她低头,凝视着掌心那块散发着恒定温热的琥珀,琥珀中母亲垂首的侧影在微光下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担忧。
脑海中,那句低语如同烙印,再次回响:“你正变成你最恨的…”林默闭上眼。
第一次,在这具没有心跳、没有情绪起伏的躯壳深处,她感受到一种冰冷的、空洞的、如同深渊回音般的…悸动。
嗡——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异常刺耳的异常蜂鸣,突然从维生装置的控制面板深处传来,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。
林默猛地睁开眼。
只见那代表着核心系统稳定的、一首亮着柔和绿光的指示灯,此刻正诡异地闪烁了一下,颜色在绿色与暗淡的黄色之间跳动了一瞬,然后才勉强恢复成稳定的绿。
屏幕上的波形图,似乎也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、不易察觉的下挫。
一切仿佛只是错觉,地下室又恢复了低沉的嗡鸣。
但林默死水般的瞳孔,却紧紧锁定了那个刚刚闪烁过的指示灯。
冰冷的手指,无意识地收紧了掌心的琥珀。
那空洞的悸动,似乎还在深处隐隐回荡,与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蜂鸣,交织成一种不祥的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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